WeChat ID bqyiping Intro 文艺能超脱,评论是态度 去年盛夏,人艺青年导演、演员班赞把《丁西林喜剧三则》搬上人艺实验剧场的舞台,让业内高呼“久违的高级幽默回来了”,小惊艳了一把京城舞台。岁末年初,又是这位演文丑得心应手的班赞,带来了《一些契诃夫的小戏》,在这个雾霾几度袭来的冬天可谓温暖清新自然的治愈系。 物理学家丁西林贵为中国喜剧之父,契诃夫更是不得了——19、20世纪之交世界三大短篇之王之一(另两位是法国莫泊桑和美国欧·亨利),看家本领就是制造俄罗斯式的含着眼泪的微笑。北京人艺是奉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为正朔,而契氏正曾是斯氏最亲密的良师益友。而中国年轻戏剧人选择的向外国祖师爷致敬的方式,是走在传统的极度写实和“看不懂”的极简实验之外的第三条路线:舞美设计是看懂即可、绝不多一分的简约。而演员换幕更像中国传统戏曲的“兵发云南去者”。 “一些小戏”被观众普遍津津乐道的,是全戏包括音乐使用在内的节奏控制把握,“舒服”。也许真的和导演的另一大爱好——书法有关系。一个字写得好的人,做其他事情,只要他走心,条理逻辑和整体分寸感大多优于常人。特别是连贯性,就算个别地方出了小差池,在绝不回笔的情况下最后也大抵能把整体圆回来。“瑕不掩瑜”对这如同刚整齐伐过、却还露着不少毛茬的白桦木的系列小戏而言,应该不是客套话。 “小戏”的表演自然还是经典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一老二少中两位男演员一边掰扯琐事一边跟你讲大道理,作为全剧组年龄最大的定盘星,兰法庆老师这位演惯了大群众的人艺75级学员,挑起大梁那也是位一顶一的“兰老爷子”——一般这称呼属于更高辈分、以德艺双馨著称的蓝天野。这就应了人艺那句老话: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这不禁让人想起郭德纲出现前中国相声的上一个黄金期,歌颂体相声之外、《五官争功》、《多层饭店》时期的马季先生。而两位青年男演员让我想起了姜昆和冯巩在他们还不是领导的青年时期的经典,所花时间极短但迅速让全场戏剧气氛燃起来。至于唯一的那朵红花,彩婆子、花旦、大青衣连轴转,能量释放上却是和行当拧巴着级级加磅,也许不是惯常意义上的出彩,但考虑角色在全剧中的吃重程度,顺利即是圆满。 导演崇拜朱旭老爷子的境界——“别看东北味儿80年不改,演《哗变》就是美国军官,演《屠夫》一张嘴就是德国老大爷。”虽未向导演本人求证,但我觉得他想达到的效果似乎就是当年上译厂全盛时代的那种感觉——外国人用中国人视野之外、但符合中国人审美习惯的方式开口讲话。和这样内在最成龙配套的外在,就是第二出《我是怎样正式结婚的》中的那对活宝相亲对象,用北京男女胡同串子的路子,说着莫斯科小资产阶级那点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 我看的那场,观众席多是业内人士和资深观众,看完戏听到议论大多所见略同:质量没问题,滋味略欠。本人也有同感,但算是在可接受范围内。恐怕是和我们习惯的苏俄文学戏剧多是批判现实主义和团体操大场面有关。 常言道:诗酒不分家,酒品如人品。我们北边的邻居也不例外。大家都熟悉战斗民族的嗜酒如命,也熟悉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屠格涅夫这些浓郁绵长的高度老酒,高尔基、法捷耶夫和奥斯特洛夫斯基等,可以算是年份低但酒精度数更高到爆裂的红色。推论开来,果戈里就是喝着甜美,但之后一定上头的竹叶青或五加皮。殊不知,“诺夫斯基”和“耶维奇”们其实更喜欢喝茶,而最传统的俄国喝茶的方式绝对是粗中有细的:含一口蜂蜜,然后拿碟子慢慢小口边吹边吸溜,因为哥萨克也知道,蜂蜜只有在温开水中才有营养,而碟子比杯子散热快。投射到文学领域,短篇小说和喜剧之王契诃夫,就是盛在碟子里、挺酽而且加料一点不少的俄罗斯茶。比起酒来它更加男幼咸宜,也不会喝大。 《一些契诃夫的小戏》是三则微短篇小说原著加一则短篇喜剧,主题其实也可以概括为普希金那部《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但普希金被高高在上奉为“俄罗斯民族灿烂光芒的太阳”,不会去想凡夫俗子做到“不要悲伤、不要心急”有多难。而如同普希金背面的莱蒙托夫这个月亮呢,读出来的就是“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哦,好吧,它还会一直这样,你没指望了”。至于契诃夫,那位不喜欢批判的现实主义者和不合时宜的民主主义者,既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而是从克里姆林宫到白桦林里的偏远木刻楞,无论贵贱贫富,每个俄国人家都会有的那件家具——茶炊。冒出暖洋洋的热乎气的潜台词就是: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没关系,起码它还没夺走你的所有,而且偶尔他也会把你骗得挺开心挺舒服。 在班赞的导演阐释中,念兹在兹的只有简单三个字——高级灰。其实也是如此:它不是紫禁城,也不是龙须沟,而是规整的胡同,住的大多是百姓,也很可能住着个把王爷或首长,但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街坊,挨这儿住着,穷不丢人,不体面才丢人。而遇到点糟心事,没有啥是一瓶小二几两二荤铺解决不了的,如果没有那就来两瓶,然后第二天照样面带笑容遛弯“吃了吗您”。在契诃夫的莫斯科,世界也是一样,从普通劳动者到有点食邑的普通贵族,对“体面”这一相处模式的核心要求也大抵是差不多的。有趣的是,“俄罗斯人脱了这层皮就是鞑靼人(《伊戈尔王》语)”,而“hutong”也正是从元大都留存至今的蒙古语。 “丁西林”和民国热相得益彰。而对于苏俄时期流亡西方的知识分子和解体后的新一代而言,二月革命之后、十月革命以前的旧民主主义十几年,也正是他们心目中的黄金年代,恰巧它同契诃夫创作的黄金年代有惊人的重合。而“相见不如怀念”的魅力,用诗歌和散文歌唱那个年代最著名的歌手、诺奖得主布罗茨基概括得最为准确:一个自由的人在失败时是不会指责任何人的。而古老的俄罗斯也正是有这样一句谚语:越快沉到水底,便能越快浮回水面。在这个成败皆容易却很难珍惜的年代,这种并不以排山倒海力量取胜的正能量,自然是因适度而高级,而被铭记和珍惜。 文| 黄哲 摄影| 王雨晨 ◆ ◆ ◆ ◆ 文艺能超脱 评论是态度 北青艺评 往期精选 有的崩塌有的惊喜 2016年的英美神剧你看了几部? 网红之道:如果不够美,那就卖丑卖怪 梁文道:这一季的“一千零一夜”我们可能更崇洋媚外 韩剧在玩高概念的路上狂奔 音乐剧经典复刻版的那些“道道” 尹鸿:《长城》是好莱坞的皮囊张艺谋的心 他画的是唐朝王爷 想夸的其实是元朝皇帝 2016中国乐坛:音乐APP、小鲜肉、真人秀及其他 《罗曼蒂克消亡史》:开到荼蘼的一场花事 Reward people gave a reward Scan QR Code via WeChat to follow Official Account